最后（四）
四
睁开眼，既不是柔和的被子和枕头也不是弹性极佳的床垫，而是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和腰间一双紧扣着的手臂。丁修正搂着自己，意识到这点后李东学下意识往后退，却被丁修拉回来抱好：“别动。”
李东学就真不动了，他也是男人，知道早上最经不住撩拨。感受着背后越压越紧的手掌和大腿间隔着裤子都能感受的热度，让他暂时乖乖的窝在丁修怀里。可让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或者说另外一句话，丁修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耳蜗，像是把声音都要灌进他耳中一样，但又极其的轻，仿佛咬牙切齿般的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李东学听的莫名其妙，可下一秒他就被推开，丁修像是没事人儿似的理了理衣服，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嗯？”
“脚，换药。”
“我、我自己来吧。”
丁修不和李东学废话，直接把脚拉过来开始脱鞋，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挣扎的念头：“就你那个磨蹭劲儿，金兵追来了你还没穿上鞋。”
“他们真的会追来么？”李东学忍着痛让丁修换药，颇为担心的看着庙门口。
“谁知道。”丁修毫不在乎的冲着李东学笑了笑，利落的缠上布条，又给他穿上鞋，“先上马去，我把火堆处理好就来。”
李东学点了点头，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上马的过程稍微容易了些，姿势大概也好看了点，但他才坐稳，一贯温和的黑马却突然暴躁起来，前蹄腾空到几乎站立，落地后暴躁不安的转了几个圈，一掉头，往左前方撒蹄飞奔。
这可苦了李东学，亏的他反应快，张开双手死死抱住马脖子才没有被跃起的马甩出去，可马蹄落地带来的冲击力狠狠的撞着他趴在马背上的胸口，犹如铁锤重重的敲击着他的心口，又闷又痛的感觉差点让他的手臂脱力，还有因为马匹飞奔而产生的冷风，像是无数刀片不断的割着他的脸庞，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听见声音丁修便跑出庙门，黑马已经窜到了几丈之外。丁修毫不迟疑的疾速奔跑起来，边追边屈起食指压着嘴唇吹了一声又响又长的口哨，黑马再次抬起前蹄蹬踏了几下，急停之后像是冲着丁修的方向看了看，可没一会儿开始往前飞奔。
丁修一甩手，边跑边将梅莺绑于身后，躲避着高高低低的树枝的同时断断续续的吹着口哨，趁着黑马停停跑跑，不断缩短着一人一马之间的距离。但黑马一直往树林里跑，虽然是冬天，越来越多的树枝变成了阻碍丁修速度的罪魁祸首。
可李东学的情况再也经不起等，急速的冲劲和急停的撞击让他难受的想吐，胸口和胃部像是在被人不断的捶打，抱着马脖子的双手愈发无力。
“抱住，别松手！”
李东学朦胧中似乎听见了丁修的声音，可他不能分辨到底是耳边疾速的风声和想吐的眩晕感让他产生了幻觉还是真的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给我抱紧了，你敢松手试试！”
倒是挺像丁修的风格，李东学想着用尽所有的力气拢了拢手臂，整个人死死的贴在马背上，即使看着迎面而来的枝条也只能听天由命的闭上双眼，任由枯枝将他的脸庞刮出一条又细又长的血痕。
在背后看着几乎要被马背颠的飞起来的李东学，丁修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从腰间抽出短刀，飞速的砍断时不时挡路的枝叶，最后干脆解下腰带，一头缠着手腕，一头对准黑马投掷过去，缠绕上长长的马尾之后甩手借力，身体向着前方一跃而起。
然而黑马跑的实在太快，即使有这股冲劲还是差了几尺，丁修一下子从半空跌落在地上，幸亏他手疾眼快，顺势打了好几个滚才稳住了身体。可这么一来，距离非但没缩短，还拉长了好些。
丁修抹了一把被地面的碎石摩的破皮脸颊，看着越跑越远的马匹微微眯了眯双眼，又吹了一声极为响亮的口哨，趁着黑马迟疑的空档，手中的短刀飞掷而出，‘噗’一声，力量之大，锋利刀身没入黑马的侧腹之中。黑马吃痛，又一次前蹄抬起，腾空蹬踏了好几次，丁修再次奔跑起来，第二次将手中的腰带掷出，紧紧的缠住了刀柄，一拉一扯，借力腾空而起，这次终于落在了因为疼痛而不断打转的马背上。
“师兄……”一感受到身后的热量，李东学几近脱力的往后靠。
可受了重伤的黑马像是濒死般的挣扎，突然又疾速的奔跑起来，丁修来不及说任何话，一手抓住倒在自己身上的李东学，一手死死的抓着缰绳，夹紧马肚的膝盖则慢慢屈起，一下又一下的往后踢着马匹侧腹上的短刀，直到伤口越来越大，黑马终于扑通跪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动了。
从马上跌落时丁修紧紧的抱着李东学，护着他的脑袋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可睁开眼的李东学看着大片大片的血液和几乎被开膛破肚的黑马，加上之前马背上的颠簸，推开丁修便开始呕吐，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一边抹着嘴巴一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金兵来了，用他们的方法在召唤走失的马匹。”丁修拔出短刀，擦干净血迹后收了起来。
“怪不得好像听见了某种号角声。”李东学企图站起来，可脚才一用力，便失去平衡般往前倒。
“伤口裂开了？”丁修抓住手臂一使劲，李东学整个人就靠在了他身上。
“嗯。”李东学着急的点了点头，金兵越来越近，关键时刻自己又跑不动，想着，他突然紧张的看向丁修，这个人会不会扔下他独自离开？
“麻烦。”丁修看着李东学焦躁的眼神后抱怨了一句，下一刻却已经解下了背后的梅莺，将人背上了身。
“啊……”猛然间失去的平衡感让李东学轻轻的喊了一声，自然而然的搂住了丁修的脖子，身体伏在他的背脊上。
“别在耳朵边上叫。”丁修重又绑上了腰带，只是这回将李东学一起绑了进去，托了一下他的屁股后快速的奔跑起来。
“重不重啊，师兄？”
“重个屁，有小时候师傅绑在我手上和脚上的袋子重？”
怪不得丁修力气这么大，原来从小就训练。李东学想着，静静的看着奔跑中丁修的侧脸，自己一天练个几个小时双刀就累的要死，这个人从小就开始练，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谢谢你啊师兄。”
“别说废话浪费我力气。”丁修捏着李东学大腿的手掌似乎更用力了些，将人又往上托了托后在崎岖的山路上飞速的奔跑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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